作者：王局志安
资深媒体人
眼看就过年了，原打算开始休息，但昨天看到的一条新闻，实在是没法忍。禁不住坐在电脑前，和各位聊聊。每打一个字，键盘的背后，都是愤怒。
2019年1月30日晚，有家长爆料河北省石家庄市汇通社区卫生院，在孩子接种五联疫苗时，用廉价的单联疫苗掉了包。很快有家长确认，他们拿到了监控录像，家长们的怀疑得到证实。当天查账的信息显示，过去一周在这里注射五联疫苗的孩子一共有44位，但该社区卫生院只领取了26针五联疫苗，也就是说，至少有18位孩子注射的五联疫苗，被掉包成了单联HIB流感嗜血杆菌疫苗。
最初爆料的微博
真是丧尽天良啊！
有孩子的家长都知道，新生儿出生后要接种一系列疫苗来免疫。五联疫苗是一种复合疫苗，一个针剂里包含了百白破疫苗、b型流感嗜血杆菌疫苗和脊髓灰质炎灭活疫苗三种成分，可同时预防白喉、百日咳、破伤风、脊髓灰质炎和b型流感嗜血杆菌引起的肺炎等五种疾病。普通的这三种疫苗如果全程免疫需要接种十二针，但五联疫苗四次就可以搞定，少注射就意味着孩子少痛苦。
插句题外话，有孩子的家长只要经济条件还可以，都推荐尽可能去给孩子打五联，因为五联不仅仅注射次数少，工艺水平也比单连疫苗先进，尤其百日咳组分远好于国产的免费百白破疫苗。
也正因为如此，尽管五联疫苗是自费疫苗，但一直非常紧俏。在许多城市，包括在北京，五联疫苗都常常缺货。许多家长最后选择去私立医院注射疫苗，就是因为在疾控中心约不到五联疫苗。
石家庄的这次掉包事件，涉事医护人员是用单联流感嗜血杆菌疫苗调换了五联疫苗。其后果是，蒙在鼓里的家长以为自己的孩子已经做了全面免疫，但其实，百白破和脊髓灰质炎疫苗却没有给孩子接种。孩子会长期暴露在传染病的风险中，一旦感染骨髓灰质炎，会造成终身残疾，而破伤风甚至会致命。
这是杀人！
事发后的第一时间，涉事卫生院的负责人说，是护士们拿错了，这是在说谎。
因为进货26支，注射44个孩子，显然是有计划的掉包。这一切，是为了牟利。一针自费五联疫苗售价600多块，而调换的单联流感嗜血杆菌疫苗只有100块左右，两者有五百块的差价。18个孩子，就是差不多一万块钱差价，这还只是一周的记录。
这一事件当地警方已经介入，疫苗掉包持续了多久，到底有多少孩子的五联疫苗被掉包，相信警方会最终查清。这些医务人员已经涉嫌犯罪，应该立即把他们抓起来。
疫苗掉包能够曝光，全靠两位机智的家长。
这两名家长在1月30号当天去汇通社区卫生院给自己的孩子注射五联疫苗。接种完之后护士有些鬼鬼祟祟，匆忙将包装盒丢进垃圾桶。这对家长很细心，在疫苗频出状况的新闻下，他们在孩子接种第二针五联时，将包装盒带回了家。细心的妈妈发现，护士这次给孩子打的疫苗的包装盒，和上一次他们带回家的五联疫苗包装盒不太一样。他们觉得可疑，就回去找护士核实。
当时，他们并没有想到这是一起有组织的掉包行为。
但护士不承认，说不可能打错。这位妈妈于是找到护士旁边的垃圾桶，在里面翻出了一个红色的包装盒，这个包装盒上，清晰地写着是HIB流感嗜血杆菌疫苗，她问护士，这个多少钱一盒？护士说，一百多。
这位妈妈更加怀疑了，因为她交的五联疫苗的价格是六百多。
他们要求看监控。在不断地据理力争后，他们看到了录像。监控上可以清晰看到，他们的孩子被接种的，确实是价格为一百多的流感嗜血杆菌疫苗。
医生现场掉包五联疫苗时被监控尽收眼底
这两位家长立即报了警。
警察来之后，卫生部门的人员也来了。医院和卫生部门的人都说是失误。这位孩子的妈妈坚决不相信，要求查记录。
卫生部门的人找来一位熟悉疫苗登记的人过来，查了半天说，没问题。在孩子妈妈的监督下，终于发现一例登记不符的情况，专家还是解释说登记不及时。这位妈妈于是自己查。
先查入库单，这家卫生院过去一周进了26针五联疫苗，电脑上的接种记录，也现实有26名孩子接种了五联。但不对呀，自己的孩子明明是交了五联的钱，却没有接种五联疫苗。他们又翻出每个孩子接种的登记表，仔细核对，终于发现一共有44名孩子是交了五联的钱，但只有电脑上登记的26名孩子，真正接种了五联，而剩下的18位，包括他们自己的孩子，虽然交了五联的钱，但其实却被掉包注射了HIB流感嗜血杆菌疫苗。
出于谨慎起见，他们还和登记表上这18位孩子中一位孩子的家长取得了联系，对方确认，他们就是交的五联的钱，要给孩子接种五联疫苗。
至此，一起有组织的掉包疫苗事件，真相大白。现场卫生部门的人终于无话可说，封存了证据。
这位家长从发现疑点、到与卫生院交涉、到进一步取得证据、直至调取录像最终确认疫苗被掉包、最后在警方的配合下彻查登记表、确认并非个例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其表现堪称一名成熟的调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