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后来回到长沙城,看到父亲一脸肃穆的样子,母亲已经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只是留了一句话说她受不了了就走了,也许是回婆家,但是婆家养不起她了。
父亲看起来有点伤心,但是好像又有点开心,看到解九回来就说解家这个担子就交给你了,然后抱了一下解九就走了,说是要完成少年时的愿望,云游四方。
真的当上家主就发现父亲那么忙真的是有道理,一大家子要养活道上的活儿要挑着接手上的货要打通渠道出去城里的几个家族不能惹有应酬必须去看到几个大胆的姑娘还得小心应付着,有时候甚至手下的人闹起来真的闹上来还得去调解。
就想着说这他妈那是家主啊,整一勤杂工。
那些重要的决定都是自己做,没人能帮你,有些事儿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死了人怪的是你有了功那是你应该,反正错的都是你对的是因为你本来就该有这个能力。
好像天生就该被人怨。
再后来就碰到一文盲,还文盲得特有水平,再加上这文盲还有点势力,有时候一时兴起就能拽着解九带着齐铁嘴去下斗,解九也就乐的清闲。
但是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放不下那副担子。
担子越重走的也就越小心,越来越小心如履薄冰逼得他快疯了——你齤他妈来试试看,这他妈就像你家里让你去考英语六级好不容易过了松口气吧又逼着你学高数说下月中就考过不了你就等着没饭吃吧——考试还好,起码有个盼头,可是在这儿当家主除非你死了才能放下不然就一直挂念着,哪怕换了你儿子当家主你也的挂着怕你儿子出事。
就像是过隧道,走了一辈子都到不了头你想着不走了死了算了然后你倒下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么一小点儿光在前头了。
但是就是走不到。
吴老狗经常说解九爷你齤他妈妈的活得真累,我看着都累。
齐铁嘴就附和着说你有必要么啊解九,想那么多小心哪天就把自己绕进去再也出不来喽!
解九就摊手说性格就这样没办法。
齐铁嘴就说我呸你性格就这样,我算命的我还不知道啊?你真当我是骗钱的啊?
常想着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就好了,那就解放了,起码不像现在这么累,但是想着万一出事儿了那更累,想这想着就觉得唉还是算了别出事儿比较好。
说到底还是在乎别人怎么看,他又不是张启山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送自己最好的兄弟上战场死了也只是带回来一挂饰然后该干嘛就干嘛随便下头议论。
但是人活在世上不就是图个名声么?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的一般都是神仙,要不就是疯子。谁能不在乎这玩意儿啊,谁能看着别人造谣说自己怎么怎么就是个坏人的时候不生气啊,谁能听见别人在大庭广众下表扬自己的时候不开心啊,他解九肯定不是疯子但也不是圣人,最多就是个精明点的生意人啊。
/侵/华/战/争/爆发后,解九就好像找到宣泄点了,不要命的捐钱捐装备,觉得把家里头都捐完了自己就乐得一身轻,但等出现赤字的时候就又觉得自己不能把祖业给毁了。
/长/沙/沦/陷/之后解九就坐镇本家分散十三个心腹出去游走打探消息,一环扣一环也不知道有多少/日/本/鬼/子/在攻城的时候活下来了结果在这时候被阴死了。
所谓阴沟里翻船。
有时候解九坐在楼上楼下的伙计就在砍人一脸血,解九看着那伙计就想起平日里那伙计根本就是个不苟言笑的家伙,对小动物有种莫名的热爱还是以素食主义者,现在杀人也是不眨眼大喊着痛快。解九就觉着这真是矛盾。
吴老狗听了之后翻了个白眼说他妈谁不矛盾啊,谁能因为家里头有老婆就不看漂亮的姑娘啦?然后跟在后头的解九的表妹就笑着说你要看谁啊?
吴老狗就躲了躲说我看你哥。
他表妹就真的扑哧笑出来了。
解九生日那天收到一份礼,是他云游四方的父亲送来的,当时收到的时候就想看来自己的算计还是有那么点遗传的,因为看样子自己老爹计算能力也很好。
没别的,就那么一句话,生日快乐。
解九八岁留学之后时隔十余年的再一次听到第一次的生日快乐。
他们几个小辈不过生日,吴老狗是嫌麻烦,霍仙姑是因为过生日还得请七请八也许还得供那些公子哥欣赏调戏也不愿意过,齐铁嘴更干脆压根就不清楚,就这么着解九也就懒得过了。
当时就觉得那么多年的怨恨啊什么都没了,因为他俩其实都还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因为太多其他的因素没办法表现出来而已。
说到底其实就是太在乎了。